第4章
也是,从前我常追在他后边跑,他去清理马厩,我就跑去看马,他去逗猫,我便也去喂猫,他躲在窗外偷听夫子讲课,我就借口肚子疼,溜出课室寻他。
这般推拒他还是第一次。 许桑衡看我许久,突然俯身过来,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我的额头。 他的气息瞬而逼近,我却应激似的汗毛倒竖。 我怕极了同许桑衡如此亲近。 许桑衡的举动彻底惹毛了我,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,奈何我虚弱得有些狠了,推不开,倒像是在往他怀里送。 “许桑衡。” “别碰我。” 我又气又恼,语气也更加不好。 许桑衡愣住,松开手,“妙妙,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 9、 许桑衡是不是有病? 我为何要生气? 我本就并非燕王亲子,是我鸠占鹊巢十八年,害他同燕王骨肉分离,害他每日只能做些低等活计,在府里饱受欺凌。 该生气的,应该是他才是。 许桑衡确实生气了,所以在话本中才会对我极尽忍让,骗取我的真心后,才设局报复于我,让我至死都不曾怀疑过他。 10、 我提着外裤,走得飞快。 许桑衡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边,他没有再撑伞,这伞本就是为我备的,我怕热,所以在夏日总要撑伞遮阳,现在我不同他一起走了,他便将伞收了。 一路上,我目不斜视,只闷头走路,像是身后有虎狼在追我,走得急了,又捂住胸口不停咳嗽。 许桑衡大概是想为我拍背安抚,跨步上前,我转身瞪他一眼,许桑衡又悻悻地收回手。 终于,我走回偏宅,嬷嬷应该已经将主屋清扫干净了,在门边向我招手,我舒了口气,刚想同嬷嬷说话,却发现嬷嬷的眼神也在看向许桑衡,面目慈爱。 嬷嬷喜欢许桑衡不奇怪。 毕竟他才是王妃的亲子。 若我养母还在,必也会心疼许桑衡遭遇的,她那般良善,知道自己的亲儿吃了这么多年苦头,怕是会难受得落泪。 我心口发闷,不知为何,也想落泪。 我看到嬷嬷和许桑衡已在相谈,无暇再顾及我这个多余之人了,只好垂下眼,识趣走开。 11、 我来到了院外浣衣的小水池旁,卷起袖口,想洗一洗湿透了的外裤,可我忘了我指上有伤,是滴血认亲时被刺破的伤。 我生来体弱,皮肤也娇嫩,一点小伤都要好久才会愈合,这番下水,伤口被刺激到再度绽开,疼得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。 指尖鲜血顺着池水缓缓荡开,我赶紧缩回了手,想要看一看伤处,可忽而间,手却被人按住。 “你晕血,别看。” 是许桑衡。 他不知是何时过来的,竟也学我蹲在水池旁,用指腹耐心地揉搓着我的手指,直到将血丝拭干净,他又驾轻就熟地从我的外兜中取过一方丝帕,将我的指伤包好。 “我来给你洗。” 他不由分说地从我手中拿过外裤,涤入水中。 我一时怔神,不由抬眸望他。 他已经换下常穿的粗布衣了,现在着的是一件丝绸制的玄色对襟上衣,衣服不大合身,应是之前按我的身量做的,被府里的管事先将就拿来,给他换了去。 但即便如此,许桑衡依旧将这身略小的绸衣穿得板正,丰神隽姿。 人靠衣装。 他现在哪里还像那个马奴收养的野孩子了,分明就是堂堂正正的燕王世子,尊贵无俦。 他觉察到我的视线,侧眼看我,目光掠过我未着外裤,因而明晃晃露在烈阳下的腿,最后才停在了我挂着泪痕的脸上,微叹一声。 “妙妙。” 他又替我擦去泪痕。 “不管怎样,你永远都是我的主子。” 12、 无论我如何横眉冷对,许桑衡就是赖着不走,替我洗好外裤后,他又帮着嬷嬷铺床叠被,还亲手将我晚上睡觉要用的两个软枕摆放好。 我看得发闷,索性寻了件干净外裤套上,又跑去外面了。 奈何外头也热,光天化日,朗朗烈阳,我只在檐下稍坐一会儿,就觉得头晕目眩,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。 我卷袖刚想擦擦细汗,远远便瞧见一干子人正向着我跑来,口中还不停地叫着,“公子,公子!” 燕王虽是王爷,但一直未有立下世子,想来是许章驰对我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不大满意,想再生一个小的好继承他的爵位,所以府里对我和两个妹妹的一应称呼便依旧如同寻常的大户人家,唤做公子小姐。 我站起身,向他们挥手,可手臂刚抬起一半,又有些恍惚地停下。 我意识到,他们应该是在喊许桑衡,而不是我。 说起来,许桑衡如今恢复身份,也该是有丫鬟仆子跟着了。 果然,这几个来寻许桑衡的家仆没安好心,他们见是我,便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,冷嘲热讽,“哟,这不是妙公子嘛,妙公子向来金贵,每至入夏,都得备上冰块纳凉,还须有人在旁边伺候着扇风,怎么现在只能坐在屋檐底下避暑啊?” “什么妙公子啊?王爷不都说了他就是个假的了嘛,也是我们王爷慈悲,还愿意留他这个野种在府里,否则,他这般手不能挑,肩不能扛的,若被赶出王府,大概不出半日就会饿死了罢?” 小提示:按【回车键】返回目录,按(键盘左键←)返回上一章 按(键盘右键→)进入下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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